丈夫• 丈夫人• 丈夫囝• 兜囝
潮汕话称男人为“da1 bou1”(打埠)或者“da2 bou1”(打1埠),男孩为[da1/2 bou1gian2] 或者[dao1 gian2],这几个常用词究竟怎么写?难煞了广大人民群众,尤其是搞民间文艺创作的作家们,如潮剧、歌谣、相声、小品等等。其实,很容易,[da1/2 bou1](打埠) 的本字就是“丈夫”。
让我们先看看词义。“丈夫”现代汉语指女人的男性配偶,但在先秦文献里,它指的就是男人,是个泛称,而不是某个男人的专称。
《战国策•赵策》:“太后曰:‘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。’对曰:‘甚于妇人。’”
这话什么意思?翻译过来就是:“太后问:‘你们男人(大老爷们)也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吗?’回答说:‘比你们妇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’”
《管子•地数》:“凡食盐之数……丈夫五升少半,妇人三升少半,婴儿二升少半。”“丈夫”与“妇人”相对,泛指成年男子无疑。
“丈夫”不但指成年男人,也有指男孩的用例。
《国语•越语上》:“生丈夫,二壶酒,一犬;生女子,二壶酒,一豚。”
越王勾践卧薪尝胆,实行鼓励生育政策,以待有朝一日报仇雪恨。其中之奖励政策很实在:生男孩的,奖励两壶酒、一条狗;生女孩的,奖励两壶酒、一头猪。看来是“重女轻男”了,因为女子是可以“再生”的资源嘛。
《孔子家语•七十二弟子》:“昔吾年三十八无子,吾母为吾更取室。夫子使吾之齐,母欲请留吾。夫子曰:‘无忧也,瞿过四十当有五丈夫。’今果然。”“五丈夫”,这里讲的是“五个男孩儿”。孔子的学生那年已经38岁了,还没有儿女,他的母亲急了,给他另外娶了个妻室,正想让他留在家里养儿育女呢。孔子却要派他出差,学生的母亲当然不愿意了。孔子做学生母亲的思想工作,跟她说,我给你儿子看了相(或者算了命)了,他40岁以后会有5个男孩的,您老就放心(放他走)吧。后来果然如孔子所说。
男孩,潮汕话也叫“丈夫囝”,古代文献中也有“丈夫子”的叫法。
唐•陆龟蒙《送小鸡山樵人序》:“吾育丈夫子五人,诸孙亦有丁壮者。”
宋•陆游《陆孺人墓志铭》:“孺人年七十有四,以淳熙十二年正月己丑卒……有丈夫子三人……女子四人。”
清•王韬《淞滨琐话•金玉蟾》:“姬封夫人。生丈夫子二,皆早贵。”“丈夫子”,犹潮汕话之“丈夫囝”也。
其实,现代汉语“男子汉大丈夫”中的“大丈夫”也就是“男子汉”而不是“伟大的丈夫”的意思,与潮汕话词义相同,是两个同义词的并列使用,起强调作用。潮汕话为了表示对男性的强调,也可以叫“丈夫牯”。“牯”本来指动物的雄性,如“牛牯”、“狗牯”等。“丈夫牯”强调的是男人强壮如公牛、公狗。而普通的叫法是与“姿娘人”“嫲人”相对的“丈夫人”,或者“丈夫丈人”。
但是,“丈夫”今指女性的配偶时文读为[ziang6-7 hu1](仗肤),也即前文写过的“翁”(氨)。泛指男人时白读为[da2/1 bou1],用网络语言来说,就是“相差几条街”了,音理上说得过去吗?回答是:没有问题。
“丈”字是《广韵》澄母养韵字,文读为[ziang6](仗),白读为[dion6](赵,姨丈、姑丈),还读[deng6](肠6,丈尺寸)。查福建厦门方言词典,厦门闽南话“丈”读[dang2],潮汕话读[da2],阳声韵母(鼻音韵母)失去鼻音韵尾而转为阴声韵母(元音韵母)。今厦门话、雷州话、海南话鼻音韵母字均有失去鼻音韵尾而转入元音韵母的例子。如雷州话“康糠”读[ko],“糖唐”念[to]。潮汕话类似的例子还有“狼犺”读[lo5-7 ho1]或者[la5-7ha1]等。“夫”字文读为[hu1](肤),白读为[bou1](埠),则是“古无轻唇音”、唇音字[b]—[h]的语音演变规律;虞韵字[u]---[ou]也符合文白异读规律。在潮汕话中,“夫”字读[bou1]的词还有“轿夫”等。
由于连读变调的原因,关于声调有不同的说法:有人认为就是上声字,浊声母上字潮汕话也有个别归阴调类的;有人则认为单字调是阴平,就是浊上字读归阴平的,闽语其他方言有此例。如果是“丈夫丈人”一词,则第二个“丈”字明显读阴平。所以,我现在主张记做阴平。
关于男孩,还有一个叫法“dao1 囝”,这个[dao1]应该怎么写?我主张就写同音字“兜”好了。因为它是由 “da1 bou1”(丈夫)两个音节快读合音而成,也即“da1 bou1=dao1”,取第一音节和第二音节的主要元音[o]。你可以试试把“da1bou1”(丈夫)连续快读,自然而然“dao1” 就出来了。有人望文生义,说“兜囝”就是要逗留在家里的孩子,是相对于“走囝”是要走出家园嫁入别人家相对而言。其实,“走囝”的“走”[zao2]也是快读合成音节:za1 bhou2(女查女嬷)= zao2(取第一音节和第二音节的[o]和声调)。不过,这种望文生义的解释,语言学上叫做“俗词源”,也挺有意思的。
【阅读链接】
1、大人弯,孥囝直